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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根沃土待春华 / 解守阵
发布日期:2023/9/9  发布者:admin  浏览:104652


我的老师过这个年87岁了。我老师的老伴儿也是老师,今年85岁。

每年除夕吃年夜饺子之前,我都电话给老师拜年。自家里有电话始,年年如此,习以为常。

今年除夕之夜,我和老伴儿一人擀皮,一人包饺子,正忙着,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老师打来的,还同时打开了视频。

按惯例还没到我给老师拜年的钟点儿,了解我的老师似乎怕我感觉“被动”先解释说,今年因疫情,在本市和外地的13口晚辈们,为保护老人不受病毒入侵,过年都没来家团聚,家里挺清静的,闲着没事就发了视频。

屏幕里,我的小学班主任——刘野老师和他老伴儿李莹老师,面颊紧挨着看着我,边说边笑。两位饱经岁月的老人老师,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脸上荡漾着喜迎新春无比幸福快乐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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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师和李老师原来都不叫现在这个名字。现在的名字,传说伴随着一段浪漫的故事。故事说,多少多少年前,他们是在一次教师集体野营时迸发出火花迅速坠入爱河的。为感谢“野营”作媒,刘老师更名为“野”,李老师更名为“莹(营)”。

后来,读了刘老师的散文《晶莹的心灵》方知:二位恩师结缘确实有一段浪漫的故事,但并非传说的那个版本。“传说”,纯属朋友“戏猜”,是杜撰的。

但是,刘老师作为敦化当代文化事业发展历程的一个“文化符号”,他自己在敦化文艺创作中的历史地位以及为这个市的文化发展、传播和建设所做出的贡献可不是“杜撰”,是有理有据有目共睹的!公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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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师15岁小学刚毕业就挺膺报考,一举中第,被破格录用为小学教师。成为敦化教育史上年龄最小的“少儿老师”。

刘老师1955年就大胆投稿,在《新少年报》上发表了一首儿童诗歌,成为敦化在国家级报刊上发表作品的第一个“小作者”。

 

刘老师从青少年就崭露出的文艺天赋,早被县里看中。1959年他正式调入敦化县文化馆,同年便获吉林省建国十周年文学创作奖。他的小说《开头》被收入《吉林省建国十周年文学作品选》。成为当时敦化县唯一获此殊荣的本土作家。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刘老师在自己创作高峰期没有忘记繁荣敦化文艺创作。刘老师认为:不断发现、培养文艺新人是他的职责和使命,是第一位的,而个人创作是第二位的。

一次省里来人向他约稿,他的抽屉里放着两篇小说新作,一篇是自己的,一篇是张笑天的。为突出新人新作,他忍痛割爱,只推荐了张笑天的小说新作《种瓜记》。张笑天事后说,这是他公开发表的第一篇像样的作品。

刘老师的这一良苦用心,奠定了张笑天最终成为“大文豪”的坚实基础。在刘老师的组织、扶持和带动下,一大批文艺新人成长、成熟起来。敦化文艺队伍成为省内最活跃、成就最突出的县级群众文艺团队。

面对群众文艺方兴未艾的好势头,刘老师审时度势,再次发出了成立敦化县文联的呼吁。这已是刘老师两年多来的倡议,只因条件不成熟没能及时实现。而今刘老师再次倡建,凭借他的影响力和为之不懈的努力,“呼吁”最终得到县里支持,省里批准。1963年,敦化县在全省第一个成立了“县级文联”。刘老师当选“文联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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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前夜,刘老师受“极左”构陷,平白无故地被发配到小学成为我的班主任。中间又几经波折,待“文革”后拨乱反正,他又重返文化界并升任领导岗位。

从此,刘老师进入了新的创作时期。同时,开启了为繁荣和发展敦化文化事业继续努力奋斗的新征程。

“文革”前,刘老师是从文化馆那个破旧的“小黄楼”走出来的。而今百废待兴,文化局新班子第一个重大举措就是要建一个全省一流的群众文化场所。

这是一个造福百姓的硬件民生工程,它的建设可不比建银行啊!要钱有钱,要啥有啥。但,啥也没有,难不倒具体负责这个项目的刘老师。他又拿出了当年白手起家办画廊、办刊物、组织群众文化活动、呼吁创建“文联”的那股劲头儿,投身于敦化市文化馆工程建设中。

盖大楼,是“硬件”建设,没有钱还要盖大楼,更是硬碰硬的“硬件”建设,和当年白手起家干这干那的“软件”建设,使的不是一股劲儿。

刘老师日夜兼程,跑批件,跑建材,跑“票子”,跑“衙门”,拜完山神拜土地。直到有一天,他在州里化缘到一笔可观的建设资金,从延吉返回敦化的路上,不幸出了车祸,大腿骨折,他才不得不停下东奔西跑的脚步。

然而这并不是终结。待局里给他家里安装上电话,他又躺在床上边养伤边指挥,直到五层楼的文化馆峻工乔迁,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告了一个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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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敦化文化发展历史,创办全省第一个“县级文联”,建成全省一流“文化馆所”,这两件相隔三十多年才先后完成的、具有里程碑式的软、硬件文化工程,每一件都倾注了刘老师的心血。

为不忘初衷,尊重历史,敦化市把刘老师的创作历程和长期以来对敦化文化事业的突出贡献,编写成教材,选入“敦化市中小学校本课程”。

 

2009年,刘老师获生活快报社和企业联合设立的“一夫杯”文艺作品特别奖(获这个奖项的还有著名作家鄂华)。在省宾馆礼堂,时任吉林省文联兼作协主席的张笑天为刘老师颁奖。

为表彰刘老师在文学创作道路取得的优异成就,2012年,延边州授予他金达莱文艺奖,被州政府授予“小说家”荣誉奖牌。这时刘老师已76岁了。

刘老师退休赋闲在家,由于大腿因工致残不便进行户外活动。于是,他就重操旧业,在家组织起文化沙龙。这个“小沙龙”,从组织形式上区别于当年他工作和领导过的文化馆,没有章程,没有固定人员,没有任何限制。但其活动内容却与文化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里有文艺创作,诗歌朗诵,独唱合唱,器乐伴奏合奏,还有作品研讨以及作家、音乐家、哲学家、艺术家、民间文艺爱好者和热心听众、观众的各种小型聚会。在敦化,《牡丹江水欢乐地歌唱》《英雄之乡》《年喜花》等数十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反映精神文明建设的数个舞蹈、歌舞剧、情景剧的原创均来自这里,来自刘老师家这个歌声不断、琴声不断、活动不断、笑声不断的文化沙龙。

有时为赶排节目,学员们自备午餐,边吃边议论,放下饭盒就投入到紧张的排练之中。他们不管年龄大小都没有丝毫疲劳,快乐源泉完全来自对艺术的执着追求。

有时人们散去,刘老师突然捕捉到创作灵感。马上进入创作状态的刘老师,自己弹琴试唱自己刚刚一气呵就的词曲,那种全神贯注和一丝不苟令人动情。

 

近年来,刘老师不断有新作问世。去年12月18日,刘老师给我发一微信说:“人生的时光有限,思维、意念和情感无限。我编辑打印的《追求》续集简编,要给你寄去,疫情又肆虐了。为防病毒侵扰,选几页用微信传给你看看。”

我用放大镜认真阅读了刘老师转来的新作,有的读过又重读,有的没读过,开卷有益。

刘老师是一个热爱家乡、热爱生活的人。他的所有作品,不管什么体裁,都充满着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和浓浓的人情味儿。

记得七十年代初,鹏令兄看完我和效全合写的一篇作品,又看完刘老师小说《山梨熟了》说:你和效全笔下的人物似乎个个都不吃饭不拉屎,不食人间烟火。刘老师笔下打山梨的农民看见山梨时那种眼神,打山梨时那些动作细节,活龙活现,一下子就把我们带进山里,带到打山梨的农民中间。

而张笑天老师则这样评价刘老师作品:刘野笔下的众生相,可以说是我们这一代人对岁月的感悟,处处渗透着他对人生的思考,几乎是与他艰难的跋涉同步。

刘老师从十几岁起步创作,涉猎小说、诗歌、散文、剧本、歌词、歌曲等广泛体裁。他发表的作品我都阅读过、欣赏过。这些作品青一色反映的是基层人民大众,尤其是早期和他一起生活,一起放猪放牛,打柴种地,识字读书,挖野菜、釆山货的农民兄弟、父老乡亲。他们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如惊雷炸响,如细雨和风,形诸笔端,跃然纸上。

纵观刘老师的文艺创作还有一个鲜明的特点,他的所有作品,只为平头百姓、人民英雄鼓与呼,从不为达官显贵唱赞歌。这是一个土生土长、有良知的作家对创作题材的选择!

我给刘老师回信,支持他尽快把新作“追求续集”整理出来。


这些年来,刘老师经常给我发些短视频。其中有日常生活的各种场景,有电视台采访他播出的节目,更多的是他弹琴为歌者伴奏的微视频,其场面声情并茂,每次看完后都在脑海里一时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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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据视频的不同类别,有选择地分别转给我的同学,我的朋友,尤其是敦化一小学六六届六年三班的同学分享。

记得我们班有50名左右学生,大部分居住在广场附近。刘老师是六年级接任的我们班,仅仅教了我们一年,毕业前赶上了“文革”。这期间,刘老师遭遇了“大字报”的批判(其中一张大字报还牵扯到了我),也短时间内遭遇了“红小兵”的无理取闹。记得有一天刘老师刚走进课堂,一个男生一脚将足球踢到刘老师跟前。刘老师迟疑一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镇静地走到了讲台前。这个男生叫邢继尧,现在还和我有联系。在我们班,至今仍与我保持联系的已不足10位同学,其中有长春的姚英才、李桂芳,深圳的孙景义,威海的邢继尧,敦化的王立明、金国昌、李忠献,李静一,延吉的辛志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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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化的金国昌同学(原敦化林业局汽车队长),收到我转的微信视频说:“真为刘野老师高兴。这么大年龄身体这么硬朗。看他弹琴唱歌节奏音色还那么韵美。请守阵老同学代我转祝他身体健康幸福快乐。为他祈福,也望我们像老师一样健康安顺。”

深圳的孙景义同学(原敦化3305工厂公安处长),收到视频说:“看了老同学发来的这组敦化文人文学的往事,深感敦化是一片文化的沃土。从我们的刘野老师开始,一代又一代敦化文人在文学的芳草地上辛勤耕耘,奋力前行,令家乡父老引以为傲。为敦化文人点赞!”

长春的姚英才同学(原长春市某建筑材料厂副厂长),收到视频说:“弹琴的是咱们的刘野老师吧?身体真好。祝老师晚年幸福安康!敦化教育界,文化界,文人始祖可圈可点出类拔萃的就那么几位,而你我有幸得刘野老师教诲是难得的机遇。恭喜守阵老兄成材,得到了恩师的真传,诚望继续发扬光大。”

长春的李桂芳同学(长春生物退休职工),收到视频说:“在视频里看到刘老师边弹琴边歌唱,让我十分惊喜。这哪里像80多岁的耄耋老人,分明还是当年拉手风琴教我们唱歌的那位三十几岁,意气风发的年轻教师啊!刘老师是咱俩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我特别喜欢听他的语文课,讲课像讲故事一样迷人。他把渊博的知识一点一滴地传授给我们,让我们这些还有些稚嫩的孩子们认知了世界,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无限美好的向往。可就在我们即将毕业时,史无前例的“文革”席卷大地,咱们可爱可敬的刘老师竟因写小说被诬陷成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而受到了冲击。在当时那样一个疯狂的年代,刘老师也只能默默忍受,真是无奈,无助啊!好在一切恶梦都结束了,刘老师又拿起笔继续他的文学创作,又弹起琴继续放声歌唱,哪怕退休了也 苦苦追求,一如既往地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我真为刘老师高兴、自豪!守阵老同学,在我的记忆里,刘老师最器重的就是你!他煞费苦心,把你这个班级最淘气的“大王子”,培养成学“毛著”的三好学生,还登台给全校师生“讲用”,叫我好羡慕啊!我没有刘老师的联系方式,请代我转达:学生对他的深深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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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地说,“教师”作为职业并不是刘老师此生的主要经历。他先后只教了七八年小学,其中一年在城里,其余都在乡下。也不能说刘老师“桃李满天下”。他15岁从教,教的是大山里的孩子。那些孩子有的和他年龄相仿,有的比他年龄还大,有的坚持到小学毕业,有的念着念着就辍学了。即使少数考上了中学,上大学的也是凤毛鳞角。这些学生绝大多数没有离开山沟,没有离开敦化。而我们六六届在城里毕业的小学生(仅此一届),据我所知,离开敦化、离开吉林省的也是少之又少。

尽管刘老师只教了我们一年,执教也不是他此生最重要的经历,但作为我们这届学生,其实从毕业离校,基本上就结束了正规的基础教育。因为整个中学三年,试行的是九年一贯制义务教育,中学阶段搞的是培养“白卷英雄”的所谓教育改革。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刘老师教我们的那一年,客观上就成为我们在学校接受的“最高水平”的全日制普通学历教育。

对于我来说,凭借刘老师给我打下的基础,和后来李建树(虽然是我中学班主任,但从他那里学到的真知识几乎都是在课外)、段景林、王鹏令等老师的悉心指导,言传身教,才使我有可能完成在东吉祥学校教初中毕业班语文,在敦化铁路中学教高中毕业班语文的教学任务。

《师说》曰,“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刘老师做到了。

 

在敦化文化教育百花园中,刘老师自身是一颗优良种子,但更是园中最辛勤的园丁。几十年来,他不停歇地劳作耕耘,植根沃土待春华,为这块园地的硕果累累,百花齐放,洒下了自已的汗水和心血,得到这里人们的由衷喜欢和普遍尊重。他自己也乐在其中!

                                2023年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