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向日葵发出耀眼的光芒

谁的向日葵发出耀眼的光芒？太阳的光芒？土地的光芒？那一片灿烂的光芒啊，摇动出金属般的声音，在风中流淌。

我想起了凡·高的向日葵。善良的文森特在19世纪晚秋的巴黎，孤独地走向田野，他的向日葵，是剪下的向日葵，是花瓶里的向日葵，他用鲜艳的色彩，述说着心底的悲哀。一幅以植物为题的《蒙娜丽莎》，穿过历史的迷雾却穿不过高天的阴云，他想倾听太阳的声音，他的耳朵在风中飞翔。

谁的向日葵发出耀眼的光芒？心灵的歌唱？生活的歌唱？那一片辉煌的金色，是宙斯、是阿波罗洒向大地的光芒。

有一只耳朵在倾听太阳的声音，有一只耳朵在倾听一个人的声音。

在深山里我听见落雪的声音

一夜落雪无声，清晨起来才见得白茫茫一片。

山林寂静，树也并不摇动，黑色的枝柯被雪覆盖浸染，一点一点地改变着铁色的黑，就如你点染的水墨画一般。农家的茅屋上、柴垛上，盖着厚厚的雪，如同戴着一顶肥阔的帽子，它的边缘像雕塑，展示着曾经的风的艺术。牛的背上也落满了雪，牛的体温使那些雪部分融化、部分凝结，若披了一件蓑衣。雪花儿仍在漫舞，这时，你会有一种非常古代的感觉，你会觉得这雪就是唐代的雪、宋代的雪……

而你在深山里，就会听得见落雪的声音。

落雪的声音是舞蹈着的裙裾婆娑的声音，是叶片、树枝承载不了雪的重量而清脆折断的声音，是一只鸟儿扑楞楞起飞的声音……只要用心，你还会听到许多声音，许多天籁般的落雪的声音……

季节啊，总有它忠实的呼吸，愤怒时的雷电，温柔时的落雪；而生命，怎样才是它真实的意义？在这个冬天里，我要倾听落雪的声音。

你的笑容如九月的阳光

你的笑容如六月的向日葵，七月的向日葵，在九月，你的笑容和阳光一起，灿烂且明亮，照耀了我孤独的心。

满山是古老的树木，在中秋里依然鲜明地绿着，幽静的小路旁，披纷的叶片若无数耳朵，倾听行人的脚步。一只鸟，我看到它飞掠而过，在树丛间梳理羽毛，却没听到它的鸣啾。远来的道士捧一支笙，在古树的阴影里，吹奏着“滔滔两岸潮”，吹奏着深远的江湖和漂泊……

青砖垒砌的高墙里，虬枝掩映着古寺，风铃不响，经鼓不响，天上的一朵云，是寂寞中的寂寞。

那一潭碧水，还在默默地收藏着四季。此时，仍有柳，在大理石般的水面上，抒写着春天的回忆。而我的心中，总是有雪，此刻，因你的光芒，也化作了涓涓细流，滋润土地。

你的笑容如七月的向日葵，六月的向日葵，布满了自然的光辉，青春且温暖，我该把她珍藏在哪里呢？就藏在这个九月吧，她将照耀我未来的日子和生命。

这个夜晚我倾听自然的声音

我在一片优雅的月光下，倾听自然的声音和你的声音。

我的山脉，柔软的波涛起伏的山脉，让我沉醉让我迷惑的山脉，丛林中的一声鸟叫，清音如箭，直抵月亮。

月光缓缓的流动而凝结为水，时间如此柔软，谁以魅惑的眼神看我，有浪声桨声响在我空旷的四野。你的声音如天籁，从远古传来，一直美好，响在我的耳畔。

我的原野，如同俄罗斯二月洁白的原野，你的一片红叶，又一片红叶，鲜亮如旗，显示着生命的庄严与活力。

你的声音是花朵绽开的声音，是轻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是水浪拍打堤岸的声音，是月光行走在大地的声音……

你的声音，是颠覆世界的声音。

这一天布满了太阳的芳菲

有消息传来，西伯利亚的寒流正逼近这个城市。在夜的风中，我感到了冷，感到了某些预言的威胁。

但这一天，我仍有仰望的理由，冬春夏秋，四季的脚步多么真实，那些雪，那些树木，在一条江流二处远山的注视里，飘舞且葱茏；那些明月和酒，在季节的深处生命的深处闪烁光辉。谁能把美好的记忆都埋于落叶之下？谁能阻止落叶之下的种子再一次发芽？

回望冬天，那一天的枝头凝结着冰霜，你衣袂飘飘，于冰雪中站成孤傲的梅，点亮了春天的一角。一纸熟宣展开了广袤的原野，少年的眼里，骏马飞奔。

这一天，我的心高蹈于葵花之上，离太阳愈行愈近。我把阳光一朵一朵地移植在手上，我的手，布满了太阳的芳菲。

你的一番话语若涓涓春水

有谁知道冬日的某一天会有一场冰雪？有谁知道木棉花落地时的一声叹息？孤独的旅人在暗夜中期盼一盏温暖的灯火，疲惫的心渴望一溪涓涓春水。冥冥之中，你感知到了什么？你的来临是神的旨意？

对一壶茶，就是面对哲学和人生，关于完美，关于执着，关于聪明，关于糊涂……你的面前是一个智者，但他像孩子般天真；你的面前是一块顽石，但你朴素的话语却镌刻出春水般的印痕。不知此刻是否有高飞的鸟翼划过天空？万千温暖，此时却在我心。

我知道完美不是最后的结局，我知道聪明永远是一种苦役。江湖啊江湖，有一句最寻常的话，覆盖着无数英雄的尸体。

跌跌宕宕的苏东坡是不是品了黄州的菊花，才问“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东坡兄的千年之问，折磨了千年之人。

今夜啊，我不读书，我以温暖的心绪读你。

子夜或子夜之后的片断

子夜或子夜之后，我看见了你，我看见了马，我看见了秋天……

在高高的楼顶向下看去，是一株一株高大的橡皮树，阔大的叶片并不闪烁，凝聚着深沉的光芒。我说，你看这些叶子，这才叫疏朗。

然后，我们在操场上看天，天上的云如万千翻开的书本倒扣着，展示着灰黑色的字迹，像鱼的鳞，像古老的房上的青瓦。这样的云，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呢。

萧索的冬天啊，你让人的思绪纷乱，一如衰败的枯草。

你少而又少的语言，是我读不懂的书。

把一枝白梅栽进你的梦乡

今天是冬至，是夜，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舞起来了，我知道你也来了。

这一天很宁静，宁静得如同雪的飘舞、冰的冻结、花的开放……这一天宁静得如同一个世纪，沉默而神秘。我注视着一条大江穿过一座城市的旅程，我注视着一场大雪覆盖大地的过程，我注视着我的心是怎样坚守着我的生命。

这样柔美的雪野，脚步会写下多么温暖的诗句。月下，鸿爪如图，雪花在你的睫毛上会成为小小的水珠。

这一天的阳光直射在南回归线上，这一天的北半球白昼最短、黑夜最长。

这一天，我的白昼最长；这一天，我的黑夜最长。

此刻，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无声地旋舞，我把一枝白梅，栽进你温暖的梦乡。

我远远地注视着一枚月亮

傍晚，我们的车子向湖边进发。

我的前方，是浅灰色的天幕，浅灰色的天幕低垂着，笼罩着苍莽的群山。一枚月，也是浅浅的，云影一样的，如盖在灰色宣纸上的肖形印。

杏花桃花在山谷中热闹地开着，渲染着季节，并招展旗帜，于是，成群结队的绿色就急匆匆地从远方赶来。我的北方，我的崇山峻岭，会在一夜之间驻扎起百万雄师，汹涌而澎湃。这样的春天还有多少？我是说，我们能亲自欣赏的春天还有多少？

我的前方，是浅灰色的天幕，浅灰色的天幕深沉着，渐渐地变成了深灰色。一枚月，却渐渐地丰满起来，生动起来，有了一点橘红。这千古之月啊，依我们浅薄的一生是无法读懂的。

那么，就让我远远地注视你吧。你如一枚肖形印，深刻地印在了我的心上，引领着我精神的天空。

（宋虹，原名唐树文，笔名东方樵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诗集《微雨丁香》《带伤的月亮》，诗集《肖马者说》《宋虹短诗选》，散文集《中年觉悟》，诗文集《九页集》（合著），随笔集《神派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