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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要写作?
发布日期:2020/7/6  发布者:


“当代意识礼赞的是生命赤裸裸的强力,怂恿生命自持强力超逾于神圣之上。迄今,这两种意识力量仍在这一代人的同一颗灵魂中搏斗着。我们有可能再次失落怕和爱的生活本身,如果我们不决意倾听那从受难的十字架上发出的怕和爱的呼唤的话。”

——刘小枫《我们这一代人的怕和爱》

1956年《金蔷薇》出版那年,是前苏联文学史上极其重要的金质年份,这一年,苏联独有的精神生态大转型宏大且精微。

2020年以疫情为开端的一年,是21世纪中国面对过最长且最大规模全员抗疫的一年,在苦难中人的精神被升华到了人类的高度。

两个时空,思考着同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写作?

马斯诺将人的需求层次列为五个方面:生理上的需要、安全上的需要、情感和归属的需要、尊重的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依照传统的观念和逻辑,这五种需要依次排列,前者是后者的必要非充分条件。然而,这其中特别的例子“写作”往往不属于五种需要中的哪一个,而是贯穿始终,最浅的与最深层次的需求都有它的影子。

生理上、安全上,人们在写作时投身到时间不在场的诱惑中去,“吾生之须臾”在写作里永恒。纪德曾在日记里说“繁衍可以让人克服一点对死亡的恐惧,写作也可以。”有人解读这句话中“永恒”的是作品之永恒,其本质是“功名”的衍生物。可这又与普通人(并不求于作品流芳百世)写作时获得的愉悦感相悖,“疫情文学”的兴起者与动人之作也并非被诟病的“假大空”的谄媚讴歌,而是在朋友圈里、农民工日记里的写作。事实上,在这个层次上,人写作所追求或者说不经意间追求的已不是生命的长度,而是深度。对死亡的惧怕一种方式是延迟死亡,另一种方式是让死亡之前的时间更具厚度。《人类简史》中将整个地球描绘为一台大型的计算机,人即是运算的数据,在膨胀不歇的宇宙之间,数以亿计的渺小思考安静运行着,在死亡的推动下,人不断从残缺朝向圆满迁徙,写作是人类本性禀赋——想象的出口、便是圆满不可抵达的困惑和与之同来的思与悟,便是这永无终途的基本欲望。

情感上、归属上,写作作为一种特别的沟通方式使人更深层次的精神得以归属。人所独有的语言系统使其相较其他物种更加渴望与他人建立精神上的联结,换句话说,人对孤独的恐惧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对自我的怀疑。我们在成长过程中在他人的参考下不断调整自己,正如《金蔷薇》序言中说:“只有当他确认他的良心和他邻人的良心完全一致的时候,才能感到真正的欢愉”。不止良心,人对这个世间万物不同方向的思考都渴望着交流、修改与共鸣,在疫情、恐慌与空虚之中尤是。而一般情况下,一些深入的口头交流对很多人来说羞于启齿,而思路也往往无法连贯,一些自己本就犹疑的观念在叙述之中自行否决。而写作不同,写作本身就是自己与自己的交流,羞赧大可不必,落笔写下思路也往往愈加清晰,人不再是惶恐的人,而将惶恐等情感落在了写作上,人反而是第三人称的视角。当万千写作完成时,人与作品又归为一体,在作品间搭出孤岛之间的桥梁。那些温柔的情感的联结,构成的是守护和抵御的双重力量。

尊重与自我实现上,写作给人对自然、他人、自己的尊重提供了契机与捷径。《金蔷薇》中,“能把秋天的每一片落叶写成长诗的大师”普利希文、“高喊着‘公民们,拿起武器!’”的雨果、“纪念那些征服了海和即将征服海”的万千“劳动作家”……以自然的写作为例,我们往往看到的结果是,写作的人是更能为自然所感、才能写出星空超出想象的壮丽,但其实写作本身就是在给予写作者开辟新的美的领域的可能。当人处于安静观察者的位置时,不再是凌驾于自然、他人、甚至自我的姿态,而是在最接近于神的位置、以慈悲的视角看、写,或是给自己代入他人共情的机会,活出无数个一生,而这是对他人尊重的前提。而尊重不仅仅是对他人它物的,人在写作中往往能获得对自身的尊重,而不至于在自卑中转向暴戾。帕乌斯托夫斯基曾感叹,格林,这个受过各种苦难鞭笞的人,怎么能经过难堪的生涯仍然保持了强大而纯洁的想象的伟大才能,保存了对人类的信心和羞涩的微笑。我们可以说,写作与人是相互呵护的,先是对文学的深深着迷,然后是对不可逆转的生活流程的特征性细节的留驻,任何复杂难辨、愁苦难言,在这里都过滤为透明的欢悦和单纯的倾慕。同样是以疫情为背景的《十日谈》中曾谈论过“有的人为了自身的安全,竟抱着一种更残忍的简洁,他们说,对抗瘟疫的最好办法就是逃离瘟疫,只要一走出城,就好像逃离了这场灾难似的。”事实上,全然不顾他人的逃离,丢弃的不仅仅是对他人生命的尊重,更会衍生为对自己价值的蔑视,而面对悲痛的写作,看似痛苦的开端,实际上导向的往往是自我价值的呈现、与自我价值升华的可能。

在对这个问题的最初思考时,我曾想以个人、社会、历史三个维度谈论写作的意义。可写作过半,《金蔷薇》中对于写作真诚的要求不断叩击着我,我真诚么?一个人在决定写作的时候,他的最初目标是为人类社会进步或是政治服务的么?我更倾向于“写作”是一种私欲,它本身是作者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而落笔的,初衷并不一定那么伟大,可能只是情感的宣泄、本能的驱使。可认真写作的人、那些用几十年的时间来寻觅它们细沙、熔筑成金蔷薇的人,本身就在无意之中治愈自己、治愈他人、治愈人类与自然。疫情之中,每一位记录者、落泪者、他们“为自己”写作的细沙铸成的玫瑰,属于世界上的每一个奋战的人。

我们为什么要写作?

写作不一定伟大、写作是人性伟大的导火索。


 作者:宋雨泽 

 指导教师:周茜

 责任编辑:王钰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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